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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阎阳生

1973年38军337团7连在保定胶片厂合影。前左7为连长林树仁、前左3一排长李亚宁、右1阎阳生、左2林永、左5孙希广,站立排左1刘国选、左18李大南。(阎阳生供图)
得到李大南去世的消息,虽然并不意外,但心中格外沉重。还没有走出疫情,一排长(李亚宁)走了,一班长(李大南)走了,唯独我一个炊事班老兵还在。

1975年38军李大南
大南比我晚入伍一年。身材强壮,浓眉大眼,一看就是一个当兵的好料。就是一个樱桃小嘴儿有点儿不相称。据说他父亲是广东歌舞团团长,大军南下的干部,陕西汉子。我拍了拍他发福的肚子:“把它割掉”!
不久,四川老兵半夜向我告状:“班长哎,这龟儿子新兵早晚就是打球,不干活。” 第二天收操时我宣布:罚李大南熄灯后一个人起一圈猪粪。当兵的都知道,那是牲口干的活。
验收时, 看起得光亮的猪圈, 连以干活儿著称的四川兵都直伸舌头。“你小心点儿,” 我望着土球场疯狂折返跑的黑影说,“这将来就是你的头儿。”
周末打比赛时,李大南高高跃起,给了我一个干脆的大盖帽。捡球时,他在我耳边悄悄说:“减肥结束。请班长验收。”
后来我因为父亲的问题, 在司令部和连队三上四下。每次回到连队,都是他一路陪着我到特务连打桥牌消愁解闷儿。他那时被唤作“大男”,沉着脸活像个保镖。熟络的连部通讯员还一声一个叫我“阎参谋”,那架势比夏天来调查《雷管炸鱼事件》的“钦差”还平添三分威风。
而对手就是当朝连长“石麻子”和后来蜚声中外的“任大炮”。但有积分表证明,那天我们还赢了。日期是1974年12月06日。时间竟然是子夜11点!可以想象,牌局方兴未艾,土炉子里的红薯已发出诱人的甘香,让人想起白洋淀的鲜鱼汤。

保定337团,桥牌对抗表:阎阳生李大男/任志强石德清。(阎阳生供图)
会带兵的往往不是电影里查夜时,给战士一个一个掖被角的父母官。而这张文革时代的桥牌对战表,或成为折射历史的另类文物。38军铁七连一班长李大男将因此而留名。

1975年在北京军区参加大比武和演习。左起祝鲁宁 、王寒春、李大南、王明克。(王寒春 供图)
后来在北京军区大比武时,他和王寒春率先翻越3米高的板障。他生性倔强,敢和“空降”的排长李亚宁顶牛。多年以后,李亚宁还调侃说:“大概他也认为,是我抢了‘老班长’提升的位置”。这倒冤枉了亚宁,他是“林立果”式的有大雄心的人物。
我早年的另一个战士林永荣获全能金牌。疫情期间,时任公安分局长的他,还给我发来当年一起上了报纸的照片儿。刘伟光、祝鲁宁等细皮嫩肉红脸蛋儿的“小鲜肉”也都夺标受奖,缓解了农村子弟对“后门儿兵”的成见。他们都是我军旅生活自豪的记忆。但最铁的兵还是李大南。
再以后他步我的后尘参加了宣传队。他能唱能写,但缺乏激越之气。而我已经下到炊事班了。38军再惜才,也不能再留我这个提不起来的老兵了。四班长刘国选把我要到他的班,在胶片厂锅炉房蒸蛋羹念德语,结果差点儿被抓了个“现行特务”!倒是受到牵连的刘国选成了抢滩中国的英之杰公司首席代表。那是后话。
军旅的最后一幕,是随38军113足球队南下两广冬训。当复员后,我们再次乘5次特快南下途经保定时,只见李大南率队高呼“嫂子——你好”!新提干的朱东民、刘西平抬上两大筐苹果,足够一个连队吃的。
从我开始,这帮子弟兵陆续复员转业。广东成了改革开放的前沿。李大南开画廊办彩印也抢了风气之先。内地子弟纷纷到那里去取经。王明克远洋归来迎娶名媛李楠,也先带来由李大南“鉴定”。

2011年12月6日阎阳生夫妇在广州医院探望李大南(右)。(张少欣摄)
我们家最早的彩色照片儿都是他照的。鲜亮生动,自然大方。因为他成了我妻子的妹夫。但这段婚姻并未长久。离婚后留有一子。后来大南得病,常年透析。我亦得了帕金森,行动滞缓。都说是年轻时候,过度拼命留的根。

2021年李大南之孙“骏骏”。(李卓悦 摄)
这个“大兵”,不管军旅去留、人生聚散,一直称我为“教练”,常使我内疚在心。大南晚年,夫人贤惠。去年底,又双双住入养老院。其心之豁达,无人企及。儿子新婚,马年得子,取名“骏骏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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